「特里休中心/辣妹视角」她的十四年

ジョジョの奇妙な冒険 | JoJo no Kimyou na Bouken | JoJo's Bizarre Adven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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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休中心/辣妹视角」她的十四年
Summary
请记住你被爱着。

  
她降生时,医院里很安静,墙上摇动着一丛蜘蛛百合,像丝丝绿色的火。多纳泰拉躺在病床上,初夏溽热,汗湿透她潮水般的卷发。我凭着本能朝她身边靠拢,如同一个气泡触碰另一个气泡。她是如此柔软、袒露,皮肤上仿佛还留有子宫的形状。她精神微弱,故我也只是团意识不清的幻影,但替身不会忘事,所以我可以将这个小小的美丽时刻从贝壳里取出来反复欣赏:小特里休还没睁眼,浑身湿漉漉的,身上黏着她母亲的淡红色,小巧的五官像不规则的珍珠那样嵌在脸上。护士用毛巾裹起她,给她称重量。多美的孩子啊,另一个护士说,在白色的薄本子上运笔如飞,她姓什么?多纳泰拉撑起上半身,笑挂在唇边,声音细若游丝:写乌纳就好,乌纳。

她一岁那年,眼睛的颜色稳定下来,遗传自她母亲的绿眼珠,被毛莨环绕的池塘的颜色,洁白如晨星的奥菲利亚在其中溺毙。她头发是淡粉色,小小的脚趾像蔷薇花苞,多纳泰拉很为她自豪,给她拍了许多照。多纳泰拉的朋友来家里,都乐意给她呵痒,轻轻掐一掐她的脚掌看她的反应。我碰不到她,悬在她上空,她穿过我,看吊饰在婴儿床上晃荡。

她两岁那年,多纳泰拉带她去见她的外祖父。你还知道回来,老人咆哮,你和你的野种都不许进我家的门,但他过后还是送来了钱,她们有自己的房子住了。多纳泰拉的父母很久以前就离婚了,特里休的外祖母从不常来往的亲戚那里得知消息,从国外赶回来,带了很多礼物,那时她已经三岁多了。

她四岁那年得了百日咳,多纳泰拉每天用婴儿车推她去几个街区外的诊所,回到家,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再小心地给每扇窗子都上了纱窗。屋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有药瓶,冰箱上摆着燃剩的蜡烛和怀抱婴儿的玛利亚的圣像。她常在夜晚突然惊醒,咳得涕泪交流,多纳泰拉一边给她拍背一边沉沉睡去。我也不太好受,蜷缩在她们中间,看地上的月光渐渐变换成黎明。

她五岁那年一个人溜出家门去玩,在草地上翻滚,心砰砰乱跳,腿上永远带着抓破了的蚊子包和灌木丛划出的道道。晚上多纳泰拉下班回家,看见被她藏进洗衣篮最底层的背心短裤上满是泥土,骂她是个野孩子,她一直用通红的眼睛盯着地面。十点,她房间里灯光淡掉后,多纳泰拉坐在窗边点起一根细烟,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到她房间去,被窝里传来小小的抽泣声。五岁之后她就很少哭了。

她六岁那年进了小学。早晨,她一边吃麦片一边告诉多纳泰拉她在学校学到的新词。我爸爸爱我吗?她突然问多纳泰拉,在桌子下晃动双腿。你爸爸当然爱你,多纳泰拉说,头也不抬:他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孩子,但他死了,在你出生前就死于一场大火,我还留着那时的剪报,我们不要谈论他了吧。这个家讨厌父亲这个词,它像颗在爱泉里惊起涟漪的石子,但是小特里休的蜡笔夹里,粉色总用得最快。我看着她插画本上形形色色的父亲,高矮胖瘦,通通有和她一样的头发。她偷偷用多纳泰拉的香水把那些画薰得很香。

她七岁那年,多纳泰拉带她回外祖父家过暑假。她不喜欢外祖父,因为他总是板着脸,但她喜欢外祖父的院子,那里有很多葡萄藤,阴凉遮蔽,我们常并排坐在被蔓草拽进地里的木板箱上,一起仰望天空。她也不怎么愿意去找多纳泰拉,多纳泰拉那段时间变得很敏感,有严重的洁癖,常在深夜给家具挪位置,好像那些家具是屋子里的幽灵。她在家具的拖拽声中也能沉沉入睡,觉得那些声音踏实而安全,充满了多纳泰拉的存在。有时她会裹着毯子跑进客厅,像一片软绵绵浸满了困意的丝绒落到多纳泰拉膝头,让她爱抚她的头发,那样的夜晚她们都能一觉睡到天亮。

她八岁那年喜欢上了数学,也喜欢音乐,这两样东西同时令她忧伤又兴奋。和同龄人比,她不太合群,在小团体的过家家游戏里常被安排扮演不讨喜的角色。我才不要呢,她说。我跟着她一起扮鬼脸。她自己慢慢走下街道回家,我与她的影子一前一后,那天余下的时间笔直地在我们面前伸长。她走到租碟店,归还《彼得潘》又借了《铁钩船长》,在回家的路上买面包片给自己做晚餐。她做的三明治有一种疲倦的味道,仿佛把自身裹挟起来,她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

她九岁那年个子突然长高,腰肢收紧,圆圆的脸变尖变细,鼻子挺直,显得幼稚又端庄。其他姑娘还在穿圆领衫的时候她就换上了抹胸上衣,锁骨线条毕现,胸口系着大朵的蝴蝶结。她是小小的天后赫拉,一个眼神便可使林中宁芙们噤若寒蝉,也有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说她很傲气,爱撒无谓的谎,还有人说她是那种会和男孩子胡来的女孩。一些女孩子模仿她,把头发染成粉色,像她一样双腿交叠地坐着,希望有人会来搂她们的肩膀。但其实从没有哪个男孩的手搭上过特里休的肩,她放学直接回家,边听音乐边做作业。她好像传染了一点多纳泰拉的强迫症,二人合力,屋子里每天都很干净,邻居们前来拜访都要在门口踌躇半天。其实她不太像她的母亲,我想,看着她从多纳泰拉手里接过洗好的盘子,如果说多纳泰拉的执拗和多愁善感都遗传给了她,那么不知道她从父亲那获得了什么,才能对一切都显得漫不经心。

 

她十岁那年决心要更瘦一点,每天很早就醒,睁眼后先冷冰冰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抚摸一遍。节食让她对除了食物以外的一切都很冷漠,也更容易激动,常常为她的沙拉里加了太多油醋汁跟多纳泰拉怄气。她因为缺少卡路里而精神萎靡的时候,我也感觉虚弱无力,和她一起躺在沙发上。那段时间家里的关系变得紧张,多纳泰拉没有再婚,一直都很爱她,但她们也常常吵架。反正我也只是你一夜情的产物,她吼着。多纳泰拉哭了,跑进屋子,拿起电话又放下,最后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身体一点点往下滑,露出来的胸膛上有一枚吻痕。过了一会她跑过来紧紧抱住多纳泰拉的肩,她们像她小时候那样睡在一起。特里休的厌食后来自愈了,只是她吃东西比以前更挑剔,喜欢把食物切成小块,在盘子里摆放整齐,比起热食,她更爱吃冷的东西。

她十一岁那年心里燃起了隐秘的表现欲,迷恋上了电影明星和歌星那像阳光一样洒落,再从每个人指缝间溜走的爱和美丽。她去上芭蕾课,把劳娜·希尔的《萨德勒斯·维尔斯家》系列书翻得都磨破了边角,还学了几手扑克牌戏法。她跟着杂志和电影学化妆,把眼影涂成哈特切普苏特,用奶油质地的唇膏掩住她娇俏的唇峰,使其有格温妮丝·帕特洛那样坚毅细直的轮廓。我看着她认真地在脸上忙碌,想着她很爱自己,所以注定终生浪漫。她有时练舞直至深夜,芭蕾教室空空荡荡,她在黑暗中起舞,我拥着她起舞,她一个人的舞。

她十二岁那年进了中学,那时她长着大女孩的脸,骨架纤长像成年人,皮肤却还和婴儿时一样芳馨,大家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和其他美得毫无保留的女孩子不同,她身上有种属于过去的感觉,像一个未知前情的故事。我飘浮在空中,从背后默默环抱着她,屈起双膝围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背,有种回归本源的安心,好像我们之间的缝隙在逐渐合拢,重新变回一整块蠢蠢欲动的生命。我们没有一刻分开过,如果她是一条美人鱼,我就是她身后摇曳的尾鳍。她永远也不会是一个人。

她十三岁那年,女孩的美和女人的美融于一瞬,像黎明前天光乍泄的玫瑰色的云。她穿提臀的内裤,开衩很高的裙子,将皮带往里勒紧一扣,腰腹的线条美得令人终身难忘。对这种美的欣赏无关性别,男孩女孩眼里都有为她而沉溺的光。倾慕的心像汛期的大海,而她是其中泛着朦胧磷光的礁石。她从来不让男孩子载她,自己骑自行车冲下一个个陡坡,像一条在空中声嘶力竭歌唱的飘带。她还往面包店里色眯眯盯着她看的店主脸上砰地打过一拳,第二天照样去那家店买糕饼。但她大多数时间很安静,有人说,特里休像睡美人,有不清醒的绿眼睛,嘴唇饱满,像在期待一个吻。但特里休不是睡美人,特里休是被蔷薇层层环绕的堡垒,我如此想着。

她十四岁那年,多纳泰拉得了病,病得越来越重,医生用尽办法也无法让她好起来。她每天放学后直奔医院,给多纳泰拉喂饭、梳头发。多纳泰拉后来常常梦呓,索里特·纳索,她念叨这个名字,我和特里休都不知道那是谁。有一次多纳泰拉抓住医生的手,讥讽地笑着说,索里特,你回来了,没有你我还是把她养那么大了。特里休在和护士交谈,没有听见这句话。
  
有天夜里,她瑟缩在角落,手里抓着护士送给她的樱桃味糖果。我坐在她身边,像一朵山茶枝桠下未绽的蓓蕾。我会不会变成一个人,她喃喃自语。我从背后抱着她,像一块粉色的纱将她裹住。你还不够坚强,我轻轻地说,手掌交叠着穿过她的手掌。或许她永远不会发现我的存在,我会安静地陪她一辈子,然后像拥抱她一样拥抱她的孩子们。但是,特里休。我的吻落在她眼皮上,如果某一天,你的绿眼睛中映出了我的身影,那么我想,把你在出生那年看见的第一朵玫瑰花的记忆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