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我们私奔吧，就现在。
局长跑了，不是字面意义上那种被拖出去跑步健身，而是那种真正意义上扔下一切工作什么都没说地跑了。
跑的时候主要突出随意两个字，桌面上还是写到一半的文件批注，被压在下面的终端还在因为来电而震动，钢笔就随意地扔在一旁，甚至夜莺进来时只喝了一口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一切都像极了局长只是突然被叫走，等一下她就会再回来的样子——如果不是局长不接夜莺的好几通通讯并且还把FAC藏在自己身上的微型定位器放在桌上的话，夜莺可能还不会发现局长的逃跑。
夜莺本来还希望是局长被人胁迫离开办公室，可调出来的出口的录像里局长甚至对监控笑了下挥挥手，下一秒开着车就扬长而去，似乎是知道MBCC的车里都会有定位器但因为心疼修车的经费局长还是没有选择暴力破坏这个，而是把车停在了距离辛迪加的不远处——她甚至担心车在辛迪加内被人抢了，夜莺知道了都要说她真的，我哭死。
抛开枷锁不说，局长也知道自己身上绝对不是只有几个肉眼可见的定位器，被抓回去只是时间问题，但这不能阻止她这么干。她知晓自己绝对只是一个没多少自由的傀儡，但她仍然试图去挣扎假装一下自己或许能够自由，不被永无止境的文件堆积的自由，不被他人监视一举一动的自由。
说不定自己现在就被第九机关的人盯着呢？局长一边走一边想，兰利会给她这点闲逛的自由，只要她能自己回去的话，最后出现在兰利报告上的只会是局长出去巡查了一番辛迪加。
局长来过辛迪加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挺印象深刻的，在她刻板的印象里这应该是一个充满血腥与暴力的地方，街上只会有火并的黑帮和爆炸的声响。这次似乎跟平时不一样，会有孩子街边散落的破碎的玻璃和破损建筑的残骸间戏耍，街上也有一边推车一边叫卖的小摊贩，如果抛去吆喝声里的粗口的话到还是很有生活气息的，居住楼下也会聚着一些谈论八卦的人。尽管辛迪加被评价为如同生活在一滩烂泥中，这些人看起来也只是在普通的活着罢了，除了民风有点‘淳朴’——一条路走下来局长被小孩撞了三次，要不是她之前经常被海拉用这招偷掉钱包她可能真的会以为是这里孩子眼睛不太好。
或许是身上这身白色的制服太明显了，也或许是身上这种病怏怏的脆弱感跟整个辛迪加格格不入，局长能感觉到不停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打量或是提防，甚至是蓄意挑衅，浓稠的恶意想黏在外套上的黑泥，无论怎么样都甩不掉，但好歹不是真的有人不长眼地冲上来，毕竟局长身上除了那点装出来的气场确实什么都没有带，甚至连配枪都没带。夜莺大概会在局里一边着急一边抱怨为什么局长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安全，不带上禁闭者至少也要带上枪啊。可局长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这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人，还专门挑那种阴森的小巷子里走，这种行为就像是自己在期待辛迪加给自己上一课。
七拐八拐终于走到死路的局长看着面前贴满小广告的墙皱了下眉，倒也不急着转身，双手插在兜里抬头看了眼被建筑物和悬挂垂落的晾衣杆分割的狭小的灰色天空：“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吗？既然找到我了就不用一直躲着我了。”
“抱歉，局长。”虽说最擅长的是贴身保护，但辰砂专业素养让她在跟踪方面也得心应手，就算已经知道她在附近但局长还是没看到她是从哪里出来出现在自己身后。
“不，我应该谢谢你帮我解决掉了些麻烦。”毕竟在辛迪加这种地方可是很少会有人放过自己这样看起来这么好欺负的人是吧？
“所以局长您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吗？”
“我知道你今天的派遣任务在这附近，而且就像你能感觉到我一样，枷锁能感觉到你的。”
“局长您在这里干什么？”
局长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随口答了句：“夜莺没有告诉你们吗？”
辰砂下意识看了下自己的口袋，里面放着自己的终端，终端界面打开就是夜莺发来的让她注意一下局长行踪的信息。因为职业的原因辰砂对于官场这些弯弯绕绕也是有些了解，她大概知道局长是以一种不太正常的方式出来的，不然夜莺不会拜托其他人注意一下局长的行踪，而且局长也不会就这样单独出现在辛迪加。
虽然局长一直没转身，辰砂就算是不说实话她也看不到辰砂脸上的窘迫，但辰砂不想也不会对局长说谎，无论是出于一个朋友的角度还是出于一些无法说出口的想法。
她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但心里一直提醒着她的准则让她无法对她现在的雇主或是保护对象说出这种话，本来以为被悄悄藏起的心意久而久之就会消失，结果却是背道而驰，不愿出口的心绪越发膨胀，她勉强用自己的理智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将这些说出口。辰砂没说其实她根本不是通过枷锁碰到局长的，她只是在任务结束返回管理局的时候一回头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局长，可能是曾经在辛迪加生活的经历让她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明显不属于这里的身影，也可能是局长很早之前就变成了她眼里最特殊的存在。
“我看到了夜莺小姐的消息，”辰砂深吸一口气才继续，“所以您是要去做什么呢，我可以尽我所能帮您，从一个朋友的角度。”
局长转过身，可以看到她脸上还带着点惊讶的表情，这似乎跟她预料的不一样，她都做好了被带回去写报告的准备了，不过很快，她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那跟我一起私奔吧，辰砂。”
辰砂感觉自己耳朵温度上升的同时还听到什么东西绽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她自己心里传来的声音。
有很多时候你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决定，这些莫名的冲动往往被解释为一时的头脑发热，但事后回想起来却往往会发现这背后其实是一连串的事情安排好的命中注定。
如果说辰砂会选择在安排好自己需要保护的人员后转身去拯救无辜的人是因为从小到大形成的价值观的话，那么她现在答应局长的请求就是因为她不知何时开始的心动到逐渐意识到这份情感已经浓烈到无法掩盖——这不会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冲动，她只希望她之后不会后悔。
辰砂听到自己的声音，先自己思绪一步："——我当然愿意。"
局长走到辰砂身边，贴近她的身体，辰砂能闻到局长身上一直有的那种清冷的香气，她还在思考局长身上的气味是什么的片刻局长已经抽走了她口袋里的终端，拨通了夜莺的通讯："我挟持了一位禁闭者，你们最好不要逼我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
挂断关机放回辰砂口袋的动作一气呵成，辰砂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对面夜莺无奈的喊声。
局长对辰砂眨眨眼，越过她走向巷口，外面的光照在局长身上让背光的她看起来像是电影里会出现的反派一样："那我们现在是共犯了，一起逃走吧？"
这样出现在报告上的只会是'局长伪装巡视辛迪加时遇到协同禁闭者'，还不是很难看，而且夜莺知道了有禁闭者陪同的话倒也不会太担心，或许自己还能再'自由'一会。
虽说有了自由，但局长其实并没有自己要去哪里的想法，她的记忆仅仅是一张白纸，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她没有归处，自由也只是一个痴人说梦的愿景罢了。
"局长，您要私，不是，逃跑去哪里呢？"
"别害羞啊，就是私奔，"局长拉住辰砂的手，"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如你带我到处看看吧，我记得你的档案上写着你在辛迪加住了两年。"
"可是——"
"或者这么说，我只要是在你身边就可以——这样说你会同意吗？"
无论是做保镖还是雇佣兵时期，辰砂都做过很多任务，大多都有着明确的目的性和清晰的计划，她所要做的就是把一切都按计划完成好，可现在却被局长给推到了最前面，她面前的迷茫似乎并不比局长少，可偏偏局长像是吃透了她，她说不出一句拒绝。
似乎一切都变了性质，理论上两年的时间辰砂绝对是了解这片地区的大部分街道，每条街道通向哪里或是那条小巷实际上是死路，要是局长问起来她绝对有信心回答，可现在局长让她带路在辛迪加随便走这件事却让她感觉到一种手足无措。掩护人逃跑这种事辰砂也不是没干过，每个试图逃离的人，无论是最底层的普通人或是新城的权贵们，都会有一个方向，或者说一个目标，一个只要到达就意味着结束的地方，这种信念才会让人有活下去的动力。
可局长不一样，她真的没有目标，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或许只是一个逃离开沉重繁琐的日常的一个喘息机会就好。
辛迪加没有什么好逛的，这里可不比新城，辰砂跟局长说，但或许是周围爆炸声太响了局长没听清，歪头向辰砂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辰砂只好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局长似乎根本没听辰砂说什么，趁辰砂意识到这点懊恼的间隙踮起脚在她的侧脸落下一个吻。上一秒还一脸专业的雇佣兵下一秒红透了脸，看着局长玩味的笑容又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最后还是含含糊糊地说您这样我没办法很好地保护您。
最后辰砂说想带局长去一个自己常去的地方。
局长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带到辰砂曾经的住处或是一间酒吧，但辰砂却带着她坐在了河边。
这里是新城和辛迪加的交界处，就算才是黄昏，已经能感觉到对面新城的繁华灯火与这边的灰暗对比，说是只是一条河隔绝了两个地方，看起来却像是分割出两个世界。两个人都没说话，局长知道辰砂多半有话想说，她在等辰砂开口。
“我之前经常坐在这里看那边，想着蛇眼的那些同事们现在会在做什么，过的怎么样。”
那是在她成为禁闭者离开新城后的事，辰砂似乎没怎么提起过自己过去的事，虽然局长知道要是自己问了她一定会完完全全地告诉自己，但局长从没有问过。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过去的权利，她没有办法去强求人家撕开过去的伤疤，如果不是要求的话她甚至不想去审问其他人，她不是上帝，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她也无法穿越回去陪他们度过难关，她能做到的只有现在的安慰——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局长的手盖在了辰砂的手上，被辰砂轻轻回握住，辰砂的手宽厚温暖，能感觉到她鲜活的生命力，相比之下局长的手指苍白冰冷，倒是看起来像是需要被安慰的人。
感觉到手上的冰冷，辰砂握紧局长的手：“局长您会很冷吗？太冷的话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
“还好——谢谢你。”局长本来还想拒绝，可辰砂没给局长拒绝的机会，她的外套出现在局长肩上。两个人不是没有拉扯过，辰砂也深知局长那个有点嘴硬的个性，她要是什么都不说局长绝对会坐在这里陪她到底，就算冻到嘴唇发僵也不说。
“我有的时候也会想他们会不会受伤，如果我还在他们身边的话会不会好点，当然，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已经做到了你应该做到的事，你保护了很多人，你很棒了。”
“可是我或许没能保护到我重要的人。”
局长想到自己曾经见到的那些蛇眼的人，估摸着一般人确实伤不到他们：“他们能保护好自己的。”
“那么您呢？”
局长侧过脸，夕阳让她微微眯起眼，只能模糊地看到辰砂的脸，但这不碍着她感受到辰砂紫色眼里溢出的认真和热烈，就算再迟钝，局长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局长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住辰砂脖子上的项链将她拉向自己，辰砂没有拒绝，但移开的视线和乱颤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两个人停在了一个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距离，下一秒似乎就要触碰到彼此，局长轻声说：“我当然相信你，你会保护好我的。”
一句承诺说的像是情话，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有些温热，打在脸上有些发痒，辰砂能感觉到局长身上的那种香气和周围草木的气味，她的手捧住了局长的脸，她快要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都听不到了。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MBCC包围了——”突如其来的广播声吓了辰砂一下，她差点就要顺势把局长按在自己怀里，局长倒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被这个广播耍的一天。
“唉，怎么来的这么不凑巧啊。”局长松开了辰砂，往后退了点，尽管夕阳照在了她的身上，辰砂还是看出了局长发红的耳尖。
局长站了起来，看了眼那个隐约能看清的夜莺的身影：“看来假装不在这里是行不通了，既然这样，我们逃走吧。”
“怎么走？等等，局长，那边是河！”
就算反应能力再快，辰砂还是没拦住局长，局长她像是突然爆发出了力量一样，几步奔跑至河边跳了出去、没有犹豫的，辰砂也跟着跳了出去。
局长知道她一定会跟在自己身后，被辰砂牵住手时笑出了声，当然，等等呛到的水会让她后悔现在的行为。
但她现在不后悔，这就够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