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吐病（BE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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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所剩无几。
被Roman勒令呆在房间里不准到处乱跑后，Neo只得自给自足发明了一个新玩法：数花瓣。在别人看来这委实无聊至极，可她玩的不亦乐乎，闲到一定程度，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太大区别了。
她甚至用scroll做了记录：星期一有673片，星期二是753片，昨天有所减少，降到了668片。
说起来，一朵向日葵上有多少花瓣来着？
Neo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外面静悄悄的，Roman似乎是出去了，这几天他忙的不可开交，Neo试图帮他做些什么，均被严厉驳回。
“你的任务是养病，养好了再说其他的。”
他明明知道这是不治之症——说的她好像真的能好起来一样。
睡觉前，她又把今天的花瓣数量加了一遍，627。
是因为时间不多了吗，她想道，闭上眼睛，歪向靠墙的一侧，抱紧了身边的小熊玩偶。
即使睡着了也无法忽略喉咙中突如其来的痒意，剧烈的咳嗽持续了好几分钟，她熟练地从床边的小桌子上摸出纸巾，擦去嘴边残留的湿润和花瓣，躺回床上接着睡。
一夜无梦。
人一旦无事可做就容易胡思乱想，Neo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尽量避免想一些对身体无益的人或事。她回忆冰淇淋的味道；在Haven的时候发现的一家小店，那里的酥饼是最好吃的……还有各色各样的人。
她不喜欢人临死前有太多的情绪，人死去的时候应该无知无觉，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永远无法醒来的梦。所以对于那些死在她手中的人，她印象深刻的并不多，应当死去的人没有被记得的必要。
“她是我的。”
“嘿，你叫什么名字？我是Yang Xiao Long。”
金发姑娘背对着阳光，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大量淡黄色的花瓣从嘴里涌出，有那么一瞬间Neo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视线被泪水扭曲，床单被抓的乱七八糟，嗓子像被火烧过一般，喝水的时候痛的她差点又吐出来。
在那之后过了多久Neo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再次睁开眼时Roman已经回来了，面无表情地翻着一份报纸，看到她醒来也只是点了点头。
“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一点了］
她撒了个谎，脸不红心不跳。
“那就好，待会我会把你的晚饭带回来。”
Roman站起身，习惯性地拍拍衣角。
“对了，Neo……”
［怎么了？］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
他显然有事瞒着她，不过他不愿说，Neo也不问。
这一晚她做了很长的梦，有温暖阳光的、非常温柔的梦。
那个人一步步向她靠近，弯下腰，散落在肩头的每一根发丝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能感觉到她轻柔的呼吸，和她同样的过快的心跳，视野渐渐归于黑暗，唯有温润的触感停留于一点，久久不散。
正因为是梦，才会如此幸福。
正因为是梦，醒来时只剩下满脸泪水，却记不起落泪的理由。
Neo意识到她少数了一天的花瓣。这个发现让她整整一天都心情不畅，她认定是由于习惯被打破才会打不起精神，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于是这会儿她数的格外认真。
520，不多不少。
Neo又数了一遍，没有错，是520片，仔细想想，咳嗽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昨天那次几乎窒息的发作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是因为……自己快死了吧，Neo不确定地想道。
-2-
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少，花瓣的数量更是肉眼可见地消退，Neo的心却一天天往下沉，身体状况明显好转，可是她明明自确定的那一天起就从未改变。
她发疯似地回忆和那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任务需要，她伪装成交换生潜入Beacon，她是第一个对她表示友好的人，完全不介意她不能开口说话，甚至半开玩笑地表示要跟她学习手语——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和她遇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她像是……她就是阳光本身。
无论是Roman还是Cinder都没有作出过指示，她做了计划之外的事举动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对领头的两位来说，只要不影响任务进展。他们不会干涉她的生活自由。Neo完美地贯彻了这一准则，患上会咳出花瓣的怪病是意外中的意外，好在需要她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大半，Emerald和Mercury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在哪。Roman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对她的解释是“没必要”。
出于小小的私心，Neo在离开Beacon后没有更换新号码，却再也没收到过在收件箱里堆的满满的、来自那个人的新信息。
Neo最后一次收到她的讯息是在两个月前，下午两点零五分。说来是真的很巧合，上午才接到不必再呆在Beacon的指示，下午就收到Yang的邀请，约她一起出去玩，地点选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Neo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想知道Yang会有什么反应——她和‘可恶的三色冰淇淋’其实是同一个人。
Yang只会对‘她’微笑，和‘她’分享课后的笔记，甜美的饮品，日常的趣事，和那些一点都不好笑的双关语，只对那个有着翠绿色眼眸的黑发双马尾女孩，决不可能是Neopolitan。
阳伞就藏在椅子背后，Neo专程提前几分钟抵达约定的地点，她猜想以金发女孩对自己本体的不待见程度，极有可能会当场发作。褪去伪装的那一刻Neo尝到了久违的快感，丝毫不亚于在战场上击倒敌人的愉悦，她亲手扼杀了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把‘她’从金发女孩的世界彻底里抹去，既然她要离开Beacon，‘她’理所应当跟着一齐消失才是。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对不对？”
Neo点点头，通过在两个身份之间来回切换她确实得到了很多乐趣。Neopolitan可以肆意逗弄她，欣赏她气的跳脚又无可奈何的傻样。Beacon的交换生则负责乖巧地笑着，听她抱怨‘三色冰淇淋’有多么可恶。
你不认为很有意思吗？
Neo双手捧脸，满怀期待地望着对面的人——金发女孩似乎是昨晚着了凉，毫无预兆的咳嗽把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语尽数吞没，Neo皱了皱眉头，Yang晚上睡觉不老实，她早提醒过她好几次要盖好被子。
咳嗽过去后，Yang用纸巾擦了擦嘴，沉默地吃起属于她的那一份黑森林蛋糕，Neo的嘴角慢慢耷拉下来，她感到十分不快，Yang和另一个她出来玩的时候就从来不会这么做。
不管怎么看，金发女孩显然更喜欢另一个她。Neo撇了撇嘴，忽然有些嫉妒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家伙。Yang埋头吃着蛋糕，眼皮都没抬一下，末了直接按铃叫服务生过来结账。Neo连忙抽出阳伞挡住Yang的去路，这不是她想要的反应。
“如果你是想找人打架，你找错人了，我没空。”
Yang冷冷地说道，视线固定在空空如也的碗碟上，根本就不看Neo，好像她根本不想看到她一样。Neo自然发现了这一点，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即使她戏弄她，阻止她和她的小朋友们给Roman搞破坏，Yang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厌恶、后悔，以及......悲伤。
她一定是在悼念‘她’，明明‘她’就是我！
Neo气极，Yang的反应让她失去了原本的淡定，阳伞固执地横在桌子和座椅之间，不允许Yang就这么离开。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要结账是么？”
身穿制服的女服务生不合时宜地打破了沉默，站在离桌子几步远的地方不敢靠近，她被两位客人之间的奇怪气氛镇住了，说起来，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黑发双马尾的女生去哪了？
“那个......两位现在要结账吗？”
碍于店规，服务员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马上从粉棕色头发的女孩子那里接收到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顿时慌了手脚，她知道自己应该识趣地离开，给这对闹别扭的情侣留出私人空间，可她着实被吓了一跳，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是，一共多少钱。”
一直沉默的金发女孩终于开口了，带着冷意的声音在女服务员听来宛若天籁，她忙不迭地报出一个数字，回到收银台后才意识到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浸的透湿。情侣吵架真是太可怕了，下回一定要离这些人远一点。初入职场的小服务员暗想，在她总结人生经验的时候，闹别扭的‘情侣’已经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Neo停了下来，事情发展完全脱离了掌控，搅得她心烦意乱，一半气Yang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一半气自己竟然跟了出来， Yang的眼神让Neo心里一阵刺痛，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Yang不应该这样对她。
[是你说有话要跟我说]
“......我.....”
Yang捂着嘴咳了几声，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我呢？］
变回黑发双马尾的外观只需要几秒钟，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双眼的颜色，Neo紧盯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熟悉的情绪。
“……真希望从来没有见过你。”
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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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o现在几乎不咳嗽了，一切都回到了两个月前，喉咙偶尔会痒，花瓣零星地飘落，看着像是某人的恶作剧。即使她盯着金发女孩的照片看也没多大作用——在Beacon的时候，她偷偷拍过一张Yang的照片，趁着她们之间隔着数张长桌，抓拍了Yang笑着的侧脸，她的嘴角还粘着一粒面包屑。按下拍摄键后。金发女孩似有所感，转头望过来，目光越过重重障碍和她的目光相触，Neo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嘴角，Yang顿悟，抬手擦去，对她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Roman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平静地接受了她不药而愈的事实，跟以前一样，照常给她安排任务，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在房间里呆了几周，重获自由的Neo敏锐地发现了变化。计划进展顺利的不可思议，以前时不时跳出来捣乱的小红帽一行人更是杳无踪迹，Roman看起来却并不那么高兴。他有时候会久久地看着她，在她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又移开视线。
“这段时间辛苦了，出去玩吧。”
Roman忽然说道，“那些小事我会交给白牙的人看着，不要到处乱跑。”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不要去Beacon，在向Yang主动暴露身份前Neo知会过Roman，她不想因为私心破坏他的计划。不能去Beacon，却可以去其他地方。Neo佯装不经意地走过每一个她们曾经一起踏足的地方。不仅是这样，她知道Yang喜欢去哪些地方，四处逛逛不是坏事。
连着三天一无所获。
Neo有足够的理由怀疑Yang是故意躲了起来，所以没有‘恰好’碰见很正常。Neo安慰自己，她有足够的时间陪Yang玩捉迷藏，Vale一共就这么大，不可能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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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从人群中找出Beacon的学生并不难，前提是，他们得穿着学院制服。凭借天生的优势，Neo毫不费力地跟一胖一瘦两位一年级新生搭上了话，保险起见，她不能找跟Yang同年级的人，虽然那样能节约不少时间。
“你真的可以考虑跟我们一起去Beacon看看，那可比信号学院大多了，你肯定没见过像展览中心那么大的食堂对不对？”
身材瘦削的男生斜靠在椅背上，短短几分钟内他和Neo身体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近五公分，Neo不着痕迹地往另一边挪，而他的同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尝试着把他往回拉。
“我觉得他喝多了，我们也是第一次到Vale来，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啊哈哈。”
没关系，待会我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Neo心想，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可爱笑容，一只手负责打字，一只手把玩着心爱的阳伞。
“哦，我听说这次跟Haven那边的锦标赛，我们学校会派二年级的JNPR队去参加，我想你一定知道其中的一位，她......”
“玉米麦片！”
瘦高的男生嚷道，两条腿乱蹬，企图从同伴的钳制中挣脱，Neo点点头，又挪远了一点，开始思考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她在这两个呆瓜身上浪费了十五分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对，玉米麦片的封面人物。”胖胖的男生叹了口气，“我听说本来是派另外一个小队去的，不过好像出了点事就临时换人了。”
[出了点事？]
“啊，嗯，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觉得应该是骗人的......人怎么可能咳嗽的时候咳出花瓣，编故事也要有个限度吧。”
“是真的！Winchester先生怎么可能骗我们，而且那个人好像已经不在了，唔，这是......什么？！”
温热的液体自脖颈蜿蜒而下，他听见旁边的伙伴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低头，更加剧烈的疼痛瞬间侵占了大脑，把酒精带来的无畏驱赶的一干二净。
“......！对、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做！我......我、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
发不出更大的声音，在人烟稀少的公园，没有人会来救他们，没有人会相信两位身体健壮的男性见习猎人会被小个子女孩胁迫。
[那个人是谁]
小个子女孩手中的scroll散发着和她同样冰冷的光，脖子被划破的男生看的清清楚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已经浑身瘫软，半个身体倚在同伴的身上，从未想过搭档厚实的脂肪能有让他感到如此安心的一天，跟抵着喉管的细剑相比。
“名字我们不清楚，Winchester叫她Blondie......”
胖胖的男生鼓起勇气说道，他也吓得不轻，由于紧张和恐惧直接略去了敬称，他直觉面前的女孩子只关心这件事，他们应该能活下来，应该。
“啊......啊啊......”
他能感觉到那尖锐细长的物体一寸寸划开皮肤，钻入血肉，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生命的最后一刻，脑海里只剩下对同伴的歉意和后悔。如果神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决不会对陌生美少女动歪念头了。
“......Mars，嘿，你还好吗？她走了，你没事吧？”
“呜呜......她走了吗？我还活着吗？”
“走了，走了，你冷静点，我们还活着。”
“真的不见了......我......对不起、对不起Bean，我再也不调戏漂亮女孩了！”Mars抓着搭档厚实的手掌，哽咽着说道，“Vale太可怕了，我想回家......”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才刚开学。希望你真的能记住这个教训、伤口不深，没流血了。”
胖胖的Bean扶着Mars站直了身体，眼睛望着陌生女孩离开的方向：“也希望我们是真的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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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你把我叫来是给空气看病？”
Neo在门口停住了，她听见里面有别人的声音，Roman的老朋友，一个令人讨厌的医生。
没必要进去，几乎空白一片的大脑作出了判断，Neo在楼梯上坐下来，完全忘记外套是不能沾灰的白色。
Roman和他朋友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门内传来，她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根本不感兴趣，可那些字句却像利剑一般生生刺入她的耳膜。
“你确定她没有咳嗽，也没有咳出花瓣了。”
“确定，而且三个月已经过了。”
Roman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听起来你是在怀疑我的职业道德，哈，Roman Torchwick，要不要算算你一共欠了我多少诊疗费，现在，马上结清。”
“我想听专家意见。”
“那么，你的专家想知道你隐瞒了什么。”
“我觉得这跟Neo的病没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有。”
“我直说结论吧，这种病无法通过药物和手术治疗，联合国医学协会研究了多年，最近那帮老家伙认为病因跟‘灵魂’有关。”
“麻烦你说人话。”
“就是说，爱情，是这么拼的对吧。”
“你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说的，好吧我知道这种说法有点恶心......可事实是这样，他们认为，花瓣的出现和灵魂的异变有关，这在有Aura的人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至于花瓣种类为什么不一样还有待考证。”
“至于你女儿的病为什么会痊愈，这是我个人的观点，因为她的‘病因’消失了。”
“说了多少遍她不是我女儿——”
“干女儿！徒弟！行了吧！请你不要打断我好吗？”
“花吐病在两个灵魂的相融合过程中发生异常时会出现，除非这个过程最后能够完成，否则发病方一定会窒息而死。像她这种情况肯定就是另一个人出事了，没了病源，病毒就会陆续消失，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
“啪嗒。”
门外忽地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Roman警觉地抓起节杖，示意医生不要出声，他向门口移动的方式惹得另一方无声地狂笑不止。
“Neo？”
Roman猛地拉开门，只见小小的女孩蹲在门口，听到他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一张小脸毫无血色，scroll落在台阶下面，屏幕上多了几道裂痕。
“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我觉得她只是受了点打击。”
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oman手杖一扬，后面的人立即闭了嘴。他把脸色惨白的Neo让进房间里，自己出门把scroll捡了回来塞给她。
“去休息吧。”
Roman说道，Neo点点头，第一次没有对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露出嫌恶的表情，但更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默默地进了卧室。
“放心，她会没事的。”
“我知道。”
Roman仍皱着眉头，有些事他必须告诉她，不是现在。
厚重的木门隔绝掉所有杂音，Neo没有开灯，她打开scroll，金发女孩的笑容被屏幕上的裂痕扭曲，再被透明的液体晕染开，模糊到再也看不清。
[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真希望，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