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伏黑慧决心逃离她母亲的第一天便干了件大事。
记事起她便仰望着那个女人的背影。黑发的女人高大而丰腴,一米七几的身量,穿上高跟鞋便使得很多男人也要仰望的程度。幼儿园的时候她和美津纪住在一起,那女人便常常来看她。慧配得上她的名字,于是终于女人把将要上一年级的她领回家的时候用肯定的语气问你是我的妈妈对吧。
甚尔点点头,不愧是慧,说起来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起得呢。
此后慧的夜晚便被形形色色的男人面孔与甚尔高亢的叫床声填满。烟味,酒渍,用过的避孕套,染上血的床单,性交的味道,或红或紫的巴掌印。面对这些东西,女孩没有用多久便从一开始的震惊发展到后来的麻木不仁。
六年级的时候慧终于决定从家里搬出去享受清净的睡眠。
在上寄宿学校的第一天,慧问自己的初中部的小男友想不想要那个。那个,一种隐晦的表达,青春期的男孩不会不懂这些。他拉着慧的手猛然收紧,连说了三个好。为了不显得太过急切他便特意补充一句,慧,我真爱你。女孩抿着嘴没有说话,这种话她听过无数次,只不过那些男人都是对着甚尔说。
下课后的体育馆礼堂上,他们躲在角落接吻。慧没有那个高年级的男生高,因此只好仰着头承接着人的亲吻,男孩的舌头好似异形的触手强占慧的口腔,四张唇瓣相接来回摩擦的触感让女孩想起温热的猪肝。她微微张开了嘴,任由男孩的舌头伸进来在她的口腔里打转。有些东西从男人的嘴里渡到了慧的嘴里,小小一节的米粒,之前大概率卡在男孩的龋齿缝隙里,就那么被慧和着两人的口水吞食。年幼的女孩想起自己的母亲,甚尔每天的工作之一便是承担这些东西。她有些想笑,这不就是泔水桶。她用劲儿推开了那个男生,捂着肚子弯着腰咯咯的笑起来。男孩看了觉得恼怒,于是便更用力的掼了她一把。
没事,你继续,慧摔了一个屁股蹲,干脆坐在地板上不再起身,她的脸正好对着人的裆部,女孩便伸出手去打算解开那个裤带,她模仿着甚尔的动作,但是动作显然欠缺熟练,稚嫩的脸上也浮现出她无数次对着镜子演练过得,那种令她作呕的,夸张的娇媚表情,甚尔做起来恰到好处的神态到她这里便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浮夸面具。
男人从女孩手中使劲儿把腰带拽回,脏话以真是晦气开始到真不该听朋友的话招惹疯子结束。体育馆的侧门开了又合,太阳的呕吐物顺着缝隙洒进来,照到礼堂的地板上,将慧的身体分成两截。她手脚舒展,呈一个大字型把自己摊开在礼堂上。手顺着裤子伸进去是很容易的,回想自己两个月前的演讲词却不是那么容易。那时候慧穿着校服裙子站在礼堂上方进行一个文学会的开幕式演讲。托甚尔和她客人的福,女孩能轻易地分辨出有多少人对她裙底下的大腿感兴趣。
文学的意义,滑进内裤边的手有些冷,女孩打了个寒颤。在于培养人感知美与爱的能力。她的手掌弯起,裙子与安全裤勒住人的手腕,紧的有些难受。使人能够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发现这些。她分开自己的阴唇,手指摁住那个小小的,发育的尚不完全的阴蒂,轻轻的揉搓着。女孩的声音轻轻地在空旷的场地回荡开。她闭上眼,眼前是缠在男人腰上的甚尔白皙丰腴的大腿根,台下仰着头观看演讲的神色各异的学生们,以及她无数次对着镜子观看过的自己尚未长出阴毛的下体。
欢迎来观看伏黑慧阴蒂的演讲。女孩这么想着,夹紧了双腿,又加快了手指顶弄的力气,肉核在她手下被摁压的软趴趴,一些黏液分泌出来,也可能是尿液,通通沾到了她的手上。迎着太阳公公最后的余晖,慧达到了高潮。
晚上慧整理好自己回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的门怎么也敲不开,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后才发现宿舍其他的五个女孩都在宿舍。那些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躲避慧身体和目光的神色太过明显。好似她是什么碰到即死的瘟疫。女孩不想思考太多了,她自己弄了大约三四次,起身之后双腿好似血肉被棉絮替换,软绵酥麻。她整理完自己后头沾到枕头就立刻进入梦乡。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个没有被吵闹呻吟尖叫打扰的夜晚。
第二天慧在上语文课的时候被校长从校长叫走,男人背着手站在后面,任由一个穿着套裙的女老师蹲在她面前指着监控上的内容问那是她吗。慧如实点点头。女老师的脸上登时溢出种古怪的痛苦,她的眼皮抽动了两下,泪水便从眼眶中扑簌而落。怎么会这样,明明是这么幼小的孩子啊,是得了病吗。女孩伸出手将自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老师这一番盛情。
模仿母亲来生活就是要生病吗,慧隐隐觉得她触碰到了一些大多数人类的生活界线,但是还尚不明晰。话是这么讲,那这位老师要是见到那个女人怕是会把眼泪都流光吧,她只是一次,时刻在“生病”的甚尔才是最值得被哭泣的那个。
甚尔在女儿来到学校寄宿的第二天接到电话,校长打到第三个中午十一点醒的女人才接到。您快来学校一趟吧,慧出了事情。甚尔追问着,校长语焉不详,只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两句大面说辞。甚尔说那好吧,女人歪着脖子夹着电话,同时给自己上粉底。
伏黑甚尔在当天下午赶到了学校,接待她的是伏黑慧的校长。伏黑惠的校长是个身着棕色西装的中年男人,领带打到最上端,紧窄溢油的脸上五官以鼻子为中心靠拢到一起,过近的瞳距让他看起来呈现出一种树木般的呆笨滞重,他的脸上泛着一种愉悦的红潮,身材矮小而肥胖,头发在四十年来的生活的搓磨中逐渐掉掉光了,被几根头发强行遮盖的头皮看起来好似学生划了几道后随手抛却的草纸。
他极其热情的用双手握住比他高大的女人伸出来的那只手,握住,使劲摇晃一阵。他邀请甚尔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同时递给甚尔一杯水。女人被这种隆重的招待弄得有点害怕, 她生怕接下来这个人对她说惠已经死在了学校。所以,她咽了口唾沫,惠到底怎么了,您要这么兴师动众把我叫来?甚尔的手扣弄着桌上圆珠笔的笔帽,将那处的夹子弹起来又放下去。女人的语气听起来略微有些不耐烦,但这只是因为她过于焦躁罢了,这种状似不关心,冷漠的不耐恰恰说明甚尔已然做好了逃避某些接下来可能会扑面而来的剧烈情感的准备。
您应该知道的,慧在学校,风评不是很好。男校长说这种话多少有点难以启齿,用词选择不好便会给人一种兴趣从牙缝边溢出的错觉。甚尔歪了歪头,我知道她有个小男朋友,但是她的成绩不够让你们闭上眼睛吗。小男朋友?校长的两只挨得极近的眼睛陡然睁大了,看起来活像一只猫头鹰。这幅表情极大的取悦了女人。甚尔的心从胃袋上升回胸膛,她在椅子上移动了一下屁股,身体整个松弛下来,自己在某些地方可能确实担心过甚了。丰腴的女人想着,同时托着下巴咯咯地笑起来。她向前倾了点,饱满紧实的胸部被她的手臂和桌子共同推压着,从抹肩裙的边缘渗出亮白肌肤来,争先恐后钻入校长的眼睛里。
不,不只是这个,秃顶男人伸出手去擦自己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哪里就这些呢,您的女儿她,她在学校的礼堂的演讲台上和高年级的男生,和人干那种事,这就单单是我发现的,别的老师和同学举报的,学校的树林,甚至男厕所,校长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声音越大越能打压甚尔的嚣张气势。真是疯了,年轻女孩怎么能这么不知廉耻。他恶狠狠地补上一句,这句话说完之后一阵快慰涌上他的心口,他确信自己已经在精神上战胜了面前这个女人。
慧呢?甚尔并不对校长这番慷慨激昂的讲演发表意见,她的语调冷下去,面色不虞地瞥了眼校长。
您要冷静些,别在学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校长兀自沉浸在批斗幼年婊子的的快感里,理所当然把甚尔的神色变化理解为对女儿的愤怒,自然而然地以为甚尔已经同他站在了同一阵营。还大度地劝慰这个快被女儿气疯了的母亲。
男人做了个手势,办公室内里小隔间的玻璃门应声而开。穿着套裙的女老师牵着慧的手走了出来,哆哆嗦嗦的,看样子是随时做好了替慧承担气头上的凶恶母亲责打的样子。甚尔从椅子上下来,拉着裙子蹲在了地上,拉过女儿空着的那只手,慧有受伤或者不开心吗。她柔声问。
慧摇摇头,同时指了指甚尔的眼睛,美瞳戴反了不觉得不舒服吗。甚尔愣了一下,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女儿的手背上,咯咯的笑。母女间有个小小的太阳悄然亮了起来。女老师在一旁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在猜到甚尔的身份后,她脸上的痛苦瞬间转变成厌恶。慧注意到了全程,女孩如今鲜少因为他人的事产生情绪,反复无常才是人的本性,她在自己可以称得上刚刚开始的生命中对此有深刻体会。
站在这里的甚尔使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作为妓女的她站在人类的范畴里,要比那些用双手创造劳动价值的人低劣了不止一档。非常奇怪,哪怕阴道,肛门与手,脑子同样是人的身体器官,使用后者谋生的人却往往看不起使用前者的。慧明白,但是想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说到底,甚尔也没有用阴道去强奸那些男人。
母女俩手拉手从学校走出来。慧寄宿的资格被取消了,她又得回到自己的屋子夜夜伴随着甚尔高亢的叫床声入睡。你平时做的那些事,好无聊。慧的手握成一团被甚尔牵在手里,已然渗出了汗。工作都是很无聊的。甚尔笑了笑。
母女俩买了甚尔需要的烟酒和避孕套,买了慧需要的笔和本子。晚饭后两人一起泡澡,慧的背贴着母亲的胸膛,女人和女孩热气腾腾白皙肌肤贴在一起,浴缸对面洗手池的镜子将将照映出甚尔和慧的脸颊,看着甚尔你便能想象慧身体里的骨节噼里啪啦展开后把皮肤撑起来的样子。黑头发的女人用手捧起一撮泡沫,从慧的肩头揉搓到胸口,再到小腹,大腿。慧享受完反过来为甚尔搓洗,手在划过甚尔腹部的疤痕的时候停留了一下。这不是生你弄得,女人知道女儿在想什么,便牵引着人的手一点一点摸过自己的腹部。你是顺产哦,那时候我身上有好多妊娠纹,现在也没能消下去。
慧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甚尔说的。两人没再说话,就那么静静泡着澡,她不说要起来甚尔也不动,依靠在浴缸的边上眼皮渐渐开始打架。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的妈妈那样呢。水凉到慧抱着膝盖蜷缩着也觉得冷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女孩的心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好似开了静音模式的手机般抖动了一下。明明甚尔和别的母亲也没有什么区别嘛,都是用阴道生孩子,为什么她的母亲又和别的母亲如此不一样呢。女儿做这种事,母亲不生气吗?甚尔睁开惺忪的睡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自浴缸中站起身来,原本将将没过慧膝盖位置的水又降下去,女孩在一瞬间打了个寒颤,下一刻身上便被披上了浴巾。
因为慧是聪明孩子嘛。
甚尔裹着浴巾出门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
那日后慧又开始过三点一线的生活,津美纪的家,学校,自己的家。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女孩正在学校。
起因是一个觉得受了侮辱的男人打算通过某种方式找补回自己并不存在的尊严。甚尔对他的蔑视在校长暗示这是一种关于慧有没有学上的交换后更上一层,但是她自己倒是不甚在意,反正男人终究是男人。如果不是他非要多嘴提一句你的女儿一定也和你一样吧。
或许这件事便能在慧回家之前平安解决。
你说什么,甚尔推开男人埋在她胸前的脸,笑着问。被汗液浸湿了的肌肤显得无比透亮,在灯光下泛着红润健康的色泽。会错意的事故再次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只不过这次他付出的代价由白眼升级到生命,他到死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在他阴茎下沉醉呻吟的女人此刻能用手掐住他的脖颈。烟灰缸砸到脸上的第一下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的疼,紧接着便是第二下,第三下。他的脑袋晕乎乎的,被甚尔牢牢控制住的后颈让他动弹不得。那句你的女儿还卡在他的嗓子眼里。男人的手徒劳的在周围抓握着,从甚尔的皮肤上带下来血痕。
慧回家的时候赶上这场冲突的尾声,或者说单方面虐杀更为恰当。她的母亲正站在地上,用烟灰缸不断地敲击梳妆台上放着的,校长的脑袋,好似屠宰师傅用刀背拍肉泥。男人的头颅已经面目全非。颅骨碎裂开来。血,脑浆,眼球流了整个桌面。
慧反应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扑上去夺甚尔手里的烟灰缸。
女孩过于用力了一些,甚尔没有料到她的动作,因此女孩直直抱着母亲手里的玻璃烟灰缸摔了出去,从床上滚到地上,她的腰卡在地上捏扁的易拉罐凸出来的尖刺上,划出一道血口。慧呆呆看着甚尔,女人的双腿的骨头好似突然被抽走般,在满是血污的地板上滑到,木地板被她的光裸的脚磨擦出尖锐的声响。嫖客的脑袋顺着她的动作倒在了她的双腿之间,脸,或者说可以称为脸的地方,直勾勾对着甚尔的小腹,甚尔想着逃开,四肢在地上抓爬,没动两下后背便撞上了墙。
硬物牢牢支撑住她的后背,她感到一阵轻松,刚才那番动作抽光了她全部的精力,疲惫如潮水蔓延上她的肢骸,她的手尖酥酥软软的,热的发麻。黑发女人的左手忽然摁到个瘪瘪的烟盒,她将其拽过来,拿到手里试了三次,也没能用左手大拇指将盒盖顶开。慧一言不发的从地上爬起来,走上前去,踩进血里的袜子在地上发出潮湿饱满的声响。喂,她喊了一声。甚尔回头的那一刻一个巴掌落在女人的脸上。女孩的力道不大,响在空气中的声音却足让人清醒。一个小小的血手印在了人的脸上,血渍顺着女人的脸往下滑。甚尔晃了晃脑袋,忽然咧着嘴绽开一个笑,空气中的第二个音节泡泡被扎破了,吱吱吱,一声接着一声的笑声在空气中爆开。慧忽然想起她嚼泡泡糖时候用劲儿咬叠在一起的软胶时候那种口腔震颤的感觉。
甚尔笑的空气中都散溢着温暖,女人原本僵直的双腿又有了力气,她慢慢将腿屈起,分开。那个男人的脸自她的小腹滑到阴部——半个小时前他曾以一种更为体面的方式拜访这里———又咣当一声和地板进行亲密接触。血顺着人的小腹流到阴部,再到大腿根,看起来更像是甚尔没有处理好的月经。女孩就着母亲的手为她拿出烟,塞入人的嘴里,跪下来从男人扔到一旁的裤兜里掏出打火机为甚尔点烟。
女人伸着脖子追求那点火光,杏眼又如稚童见到新奇玩具般睁的圆圆,显出种娇憨。神情急切,与面对客人阴茎的时候不分上下,慧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自己母亲已年过三十却依旧艳名远播的原因。那个女人总让人有些关于膨胀饱满的联想,喜欢囤积物品的人一定迷恋甚尔身上这份呼之欲出的,好似正在发酵的面团,晶莹的灌汤包,用嘴吹大的气球般的结实丰盈。在甚尔身上,心脏会先于性器饱食。
甚尔用力吸了口气,胸脯肉眼可见的晃动起来,火星卷着烟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下去半支。慧搂住自己母亲的脖子,去抢她嘴里的烟,甚尔任由慧拿走那只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看着女孩将沾着自己口红,黏糊糊的滤嘴笨拙的塞进嘴巴里。
片刻后,她俯身搂过自己的女儿,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细密的笑声撒了一串在慧的脸颊与颈肩。甚尔混杂着烟草和血液腥臭味的怀抱既柔软又温暖,慧其实经常享受这种待遇,但是她此前从未把母亲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亲吻定义成母女间温馨时刻,慧一直以为那是因为甚尔在她面前展露出了过多的丑恶混乱,那种通常定义上母亲不该在孩子面前展示的情感,导致她放弃了把甚尔当做自己应该尊重的对象。
但是这一刻慧发现自己并没有他自己预想的那么厌恶甚尔,因为甚尔时刻都在爱她。是她自己把自己母亲是个妓女这件事看得太过羞耻。你的婊子妈要是不爱你才是顺理成章可以叫惨的事,可是甚尔理直气壮的做婊子,又理直气壮的爱她。若是慧不故意忽视一些东西,难堪的便会是她自己了。
甚尔一直都知道,但是并不因此指摘她。
慧想现在她应该可以放下了,她不在乎了。可是教导主任的尸体横在甚尔的腿间,鲜血淋漓,好似甚尔为她再次分娩出的一个亲兄弟。这次有办法吗。慧哑着嗓子问,甚尔抽的薄荷双爆呛得她泪流不止。有,甚尔搭在女孩身上的手松开了。两个办法,第一个,你有咒力,禅院家大概率会养你,但是到了成年便会把你打包卖给不知谁家做个侍妾。你是因为这个跑出禅院家吗?女孩反问。差不多吧,我没成年的时候就要对着那些阳痿的老男人张开双腿了。甚尔笑着说,言辞间存在一种残忍的幽默,在这种事情上女人别具天赋。
第二个呢。慧吸了吸鼻子,接着问。
从我仇人那里换点钱给你。慧听着人的话,想起那些不时找上门来的,妆容各异但是脸上同时保有一种愤怒神色的女人们,对甚尔口中仇人的理解似乎更深入了一层。和她有仇倒不是因为男人,虽然她男友确实不错吧。甚尔显然是明白慧在想什么,女人瞥了自己女儿一眼,慢吞吞解释道。她又点燃了一根烟,口中的烟雾随着她的话语变成白色的鸽子从她口中飞出。
女人的神情鲜有的平静,她平日总是副情感过载的样子,好似随时可轻松换上挑逗表情展示风韵。如今鲜血充当了情绪的卸妆水,所有的情绪都被洗净,她满身脏污又一尘不染地坐在地上,显出种肃穆来。生命在此刻显出种独独属于它的庄重,这种东西毕竟没有重来的机会。
女孩兀自挣扎。去自首。我去也行,我年龄小,只用在少年教养院待个几年。慧的脑子转的飞快。十一岁的孩子能冷静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实属不易,只是这放在旁的时候值得为其中含义和逻辑鼓掌一番的事在巨大,悲怆的现实面前依然是孩童稚语。那群苍蝇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甚尔做了个驱赶的手势。要不是我值钱也不至于被他们抢破头嘛。女人又乐呵起来。
还是第二种吧,一点咒力都没有的尸体可值得好好解剖一番呢,五条悟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呢。甚尔喃喃自语。
决心做一件事的人是无敌的。孜孜求道者的共性,知行合一者的福报,他们往往会因为这种追求而显得神采奕奕,格外光彩照人。但凡实际做法和内心已有的道德相悖,诘问起自己就这样做的目的和理由来,那整个人便会一蹶不振,立刻萎靡下去。好比失手杀人的罪犯,偷父母钱进行并不能使自己愉悦消费的少年,再比如正经穿好衣服去五条悟的学校找寻她的伏黑甚尔。
一个早就抛弃普通人伦理道德,自我尊严的妓女重拾礼仪的那天,得到的注定只能是成百上千倍的责难。
好在同为御三家的女人,五条悟对伏黑甚尔保有足够的尊重。你要用你的尸体换十亿?白发的女人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往嘴里塞蛋糕,巧克力蛋糕上又洒了层枫糖浆,看着就令人作呕的甜度。嗯。甚尔点点头,女人端坐的方式好似打算还清她三十年未曾遵守的礼仪。
给你的女儿?你这种人竟然也会在乎他人呢。五条悟便说便从口袋中拿出票夹来签支票给人。
甚尔慢斯条理地将那张纸片放进兜里,你要是有了孩子你就会知道的,甚尔瞥了有着惊人美貌的年轻女人,笑容不免带上两分恶劣,五条悟不能生养这件事御三家庭院里的蚂蚁都知道。这是伏黑甚尔的一点恶趣味,反正她都要死了,也不介意再被五条悟暴打一顿。
那我让你的女儿改姓五条好了,甚尔起身出门的时候五条悟在后面缓缓地说。随便你。甚尔说。她的甲片在弯下腰来整理鞋袜的时候勾到了椅子腿,啪嗒一声掉在五条办公室的地板上。
再后来伏黑慧同五条悟讲起这件事的时候语调已经很平静,好似一个旁观全程的第三者。女孩不记得那天她是如何走出的那间屋子。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津美纪的家门口。她敲敲门,里头穿来咚咚咚的步音和询问声,慧低低应了一声,门便应声而开。更年长的女孩打量了一下外套穿反,身上沾着一片片血污的妹妹,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又和甚尔吵架了吗?真是的,阿姨怎么能让来初潮的你弄成这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