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寂(1207五条生贺3)
今天没有任务吗?
“至少暂时没有。”
手机还待机?
“当然。”
这样啊。呵,我也是。
“刚才你在门厅看着什么那么出神?”
嗯?壁画。
“画的是什么?”
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吗?不记得吗?
“我可没有精力去欣赏什么壁画。”
这样的一问一答都是用耳语悄声说的。
即便知道不会有人偷听,身上的人也再三打了包票这是间物有所值的旅馆,但是总觉得这样昏暗的闺中必须得说些私密的什么,来掩盖在床上堕入如痴似醉之前的延宕、羞耻和下流。
每当这时候,平日里作风轻浮的他就显得那样的保守。这时候要讨好他,刺激他,可总是不那么顺利。他的眼睛像是把一切看透了一样盯着你,像是捕食前的猎鹰,在看似安静的空气中等着对峙的另一方逃跑或者投降,然后居高临下地享受获得的乐趣。
他不是单独的胜利者,随之而来的体贴是他给予的褒奖。同样体贴的还有室内的暖气,即便再怎么玩弄床单和被子,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寒冷。
结果,话说的过于圆满了。被冻出了一个激灵,才发觉室内的温度降低得可怕。裸露的肩头和鼻头一般冰冷。两人间的缝隙里灌入了大量的风,身边的他还在闭着眼睛。
想给他压一压被口,他睡得那么随意,锁骨以上都在外面,肯定冻得冰凉。手才伸过去,就看到他长长的刘海下银色的睫毛抖动着,总是湿润的双唇微微开启,缓缓地呼气。看样子是醒了。
冷吗?我问。
手覆盖到肩膀上,他大概也猜出了所以。
“暖气停了?”
嗯。还睡吗?
“不了,冷。”
他坐起来,毫不在意皮肤完全裸露在寒冷里,那样发呆了几秒。然后满地去找衣服裤子。
不洗个澡吗?估计会暖和一点。
“七点了,”他刚套上裤子就拿起床头的手机,“起来吧,走,吃晚饭去。”
他在大厅退房的时候,我依旧盯着壁画,那上面画着深受阿波罗宠爱的雅辛托斯,却意外死于恋人手中,悲痛不已的阿波罗只得将其变成风信子。
这次他看见了壁画,像模像样地端详了半刻。
“画的是什么?”他问。
花花公子哀悼完死去的恋人之后,转而就追求新欢。
虽然典故背后的神话没有错,但是添油加醋的内容的确超出画原本所描绘得太多。他大概也猜出我在胡诌,那样细小的情绪的波动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他戴上墨镜,如同他平日里喜欢的那样;然后是围巾,这时候他才看见我光秃秃的脖子上空无一物。
“不戴围巾吗?外面在下雪哎。”
我挺喜欢冬天的风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但是脸和耳朵都冰冰凉。
“是吗?那让我也试试。”羊毛的织物快把我半个头都盖起来。
大衣的袖子很长,即便手拉着手,还能保有那样的温度。但是口鼻就无法阻挡寒冷的侵袭。还没到车站,他的鼻子就红了,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不得不把围巾还给他。他又那么高,倔强地不肯弯腰,有些让人生气。打结的时候摸到他的耳朵,啊,果然冰冰凉了。
回去记得洗澡,会感冒的。感觉自己像是唠叨的老妈子。
谁想到他突然凑近了过来,手指在我的唇上摩挲。
“好干,”他说,“都起皮了。润唇膏呢?”
我可没有随身带那玩意的习惯。
“算了。”他像是在叹息着,俯下身子,用温热的唇舌湿润着我的唇瓣。
这样会更干的。我阻止他。
反抗无效,手指从发间穿入,按住我的后脑。
“干了就再湿润一下。晚上想吃什么?”
怎么又突然跳转到这个话题。随便,不要太远,不想走路。
“那就在电车上随便找一站下车,然后逛到哪是哪里。”
这倒是很有他风格的提议。
电车来的时候,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任务。
牵着的手自动放了开,我独自一人上了车。车里温热的空气模糊了玻璃,用袖子擦一擦,只能看见他还站在那里继续说着电话,然后抬手,是招出租车的姿势。
随后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喂,是我,收到。我马上回高专。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他没有回来,我也没有回去。
世界在白茫茫的魔法里沉寂的时候,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他在守护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