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远】问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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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远】问心有愧

我总在家门口遇到系着红领巾要去上学的小杏花,刘宇蹲在她面前摸她的细细软软的头发,轻声轻语地让她注意安全。她手里总有刚热好的牛奶,每个星期头上别的发卡都不一样,书包也是规规整整地背在后面,像一本美术教科书。

而我手里是难吃得要死的全麦面包,咽不下去就灌一大口隔夜白开水,电梯的反光面映出我的脸,刘海翘在头顶上,像一根短短的天线。

已经好久没有人给我梳头发,别蝴蝶发卡,也好久没有人给我做热乎乎的早饭——任豪总是起不来。

我按电梯的按钮,和小杏花一起去上学。我们不经常说话,因为吞咽全麦面包需要时间。她会把牛奶送给我喝,有时候还有鸡蛋灌饼或者刘宇给她做的别的什么早餐。

真的很好吃。但我还是很想念伯远给我做的早餐,也很想念伯远。

 

到学校数学课代表开始收期中考试的试卷,我从书包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试卷,上面写着55分,左上角一片空白。我才想起来我忘记把试卷给任豪签字了,正准备大展身手仿签一个以假乱真,数学老师从我身边经过,轻飘飘地抽走了我的试卷,让我去她办公室。

算我倒霉。

办公室里的老师寥寥无几,我不理解为什么数学老师要到校那么早,为的就是抓我有没有把试卷给家长签字吗?我先发制人,说我爸知道我的分数,只是看完忘记签字了。

“那你打个电话给他,我要当场确认。”数学老师说。显然她不相信我的言辞,但是我根本不害怕,因为任豪会马上反应过来并说“对,我知道她考了55分只是忘记签字了”。

在摆烂方面我和任豪简直是一丘之貉。

我按下任豪的电话号码,听筒里无数声的“滴”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按错,又挂了重新打一遍,还是无人接听。数学老师更加怀疑我说的话的可信度,用狐疑的目光看我。我挂下电话说,我爸可能还在睡觉。

好吧,那还是任豪更烂一点。

“那你打给你妈妈。”

我想说我爸妈离婚了,我妈怎么会知道我做四年级的数学题都能考出不及格。但是我不想收获数学老师充满怜悯同情的以及“原来你成绩这么差和你家庭有关”的目光,还有我很想知道伯远的反应。

我按下一串数字,电话那头马上接起来,问我是谁。我说你知道我数学考了55分吗?

数学老师过来按了免提,我又重复了一遍。伯远说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是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数学老师听到伯远的答案后让我把电话给她,与伯远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交谈,而我的眼泪越流越凶,伯远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却什么都没听清。

我忘了我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只记得回到教室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自然风干。我盼望见到伯远已经很久,可是他没有来。我甚至想去质问正在讲台上拿着三角板摆来摆去画图的数学老师,你为什么不让我家长到学校来一趟?

 

伯远没有来学校,因为他回我家了。

准确地说是任豪家,我只是一个借住的人。我不愿意承认任豪是我爸,在别的小朋友夸我爸很帅的时候,我也不想承认。

我依旧和小杏花一起回家,看着赞多打开门把小杏花抱起来转圈圈:“今天星期五,明天不用去上学啦,你要吃什么晚饭?”

我面无表情地用钥匙开门,却看到任豪在餐桌前正襟危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帅得有点超乎寻常。我有点纳闷他现在还在家,一般星期五的下午他就出门了,一整个周末都夜不归宿,也不知道在哪里玩。

空气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我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跑到任豪面前,费劲地揪住他的衣领:“你要给我找后妈了?”

任豪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点点头说是啊,要给你领个后妈进门咯。

我挥着拳头就往他脸上打,不过一个小学生的力气还是比不过成年人,任豪的手很大,轻而易举就抓住我,他说嘘,你后妈在卧室整理东西。

本来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是今天我哭了两次。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在我的手背上,我挣脱着走到卧室前,突然开始号啕大哭。

我说任豪你简直不是人,天天出去鬼混喝酒,你没有责任心,还带着一个小孩,谁嫁给你谁倒霉。姐姐,你不要被他骗了,其实他真的……

门被打开了,伯远站在我面前。

“其实我爸他真的很好。”我擦干眼泪,迅速地补充。

说完我感到一阵心虚,回头看任豪,发现他正在嗑瓜子,笑得很得意。伯远蹲下来和我平视,他摸我的头发,企图把我从早上翘到晚上的刘海抚平,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在餐桌上伯远对任豪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状态,任豪问他什么时候把东西搬过来,伯远说以后再说。我猛地抬起头,用极其可怜的目光看着伯远,伯远才改口说明天。

伯远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他只主动问过任豪一句话,那就是客房有没有收拾好。

任豪的脸一下子由晴转阴雨,就差撂筷子走人了。他说不能一起睡吗,谁会收拾客房啊?

伯远装作很诧异的样子:“我以为你经常带人回来睡觉,会象征性地收拾一下来证明自己……”他说到一半不说了,可能是顾及到我。我们三个人在沉默中吃完了这顿饭,在无形的压力之下任豪主动去洗碗了。

我带伯远到我房间里,让他看我画的画。好多张的昆虫,因为我总是抓蜻蜓螳螂什么的到瓶子里观察它们。伯远夸我的油画画得好,字也写得很漂亮。

从很多张画里他抽出一张,沉默了很久。我踮脚看他手里的画,发现是之前美术课上画的《我的家庭》。

上面的三个人都没有脸,怪吓人的。中间还有一根折线把一个人和其他两个人隔开,我从他手里拿下那张画,放到了抽屉的最下面。

“不要看,妈妈。”

伯远愣着看我,他的眼眶迅速红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动态的过程。他抱着我,摸我不听话的头发,说了无数句对不起。

我没有说原谅,我希望他因为愧疚,永远地陪着我。

不是因为他和任豪的爱情,或者旧情复燃什么的听着一点都不靠谱的原因,而是因为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