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我决定杀掉她。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谁叫我得不到,得不到就不如毁掉。
最初给她发照片只是出于欣赏,可黄礼志非要那样认真地回复我的邮件,她说:“谢谢您,拍得真好,我会珍藏起来的。”似乎是和她的长相完全不符的作风,但插进刀鞘里的刀也还是迷人,我想我至少要再收到一封邮件,至少。
是在哪里第一次见到黄礼志的?那次红毯吧,只是受人之托前去拍个小爱豆,但我心血来潮把所有能引起我注意的漂亮事物都拍了个遍,回家整理时才发现混入了一只火狐狸。
“这是谁?”
隔了半晌那边才回过消息来:“怪漂亮的,但好像不是明星,我查了一下,是个没听过名字的小爱豆的经纪人,叫黄礼志。”还附送了她的微博ID。
我把图片放大来看,那天拍的人太多了,已经想不起拍她时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当下她是满屏幕人像里最吸引我的那个。一头红发下狭长的狐狸眼偶然和镜头对视,像钓鱼线拉扯我的心脏,有些微的痛感,草,栽了。
我去翻黄礼志的微博,寥寥几十条,几乎都是给自己带的小爱豆的转发宣传,评论区也都是小粉丝各种叮嘱照顾好她们的宝贝。我笑出声了,老实说我并不理解,她这个经纪人可比那小姑娘有星相多了,凡是线下见过她俩的都该看得出来,偏偏她非做那经纪人。
行吧,总归我能从她小爱豆的行程里看出黄礼志该在哪里、会在哪里,虽然这小姑娘糊得行程有点太少了,但好歹再拍是不难了。
我拿捏着时间尺度又给她邮箱发了两次照片,装作只是顺手给她咔嚓了几张,老实说我只是不知道该给谁分享我的杰作,她很美,但还是在我手里才最美,我的艺术品该知道自己能发出什么样的光芒,谁说不是呢。
“天啊,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把我拍得好漂亮,您是xxx的站姐吗?”
xxx是黄礼志带的小姑娘,我对她可没兴趣,不过是顺路拍拍,把图卖给她站姐填些亏空,追求艺术的摄影师也不是富翁,没有经济基础怎么到处跑。
但我回复她说是的,我是她的站姐,但为了隐私不能透露自己的站子。黄礼志很贴心,表示这是应该的,并希望我能爱小姑娘久一些,我不置可否,只是询问了她们接下来的行程。
飞,到处飞,我看了看自己的余额,决定先做几天代拍,我可没有经费支持,完完全全的义务劳动真是让人头疼,这下好了,我真的要融入站姐圈子了,着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可以把这些照片洗出来吗?”
说实话,这个问题真的蠢到我了,发给你了就是你的,自己偷偷洗出来我也不会知道,居然还要来询问我,要我回答说不可以吗?
如果说黄礼志的性格行事是这样与锋利的外貌大相径庭,那么我好像能理解她的小姑娘为什么那么糊了:除去资质原因,必然还缺乏该有的手段。
“对了,忘了问您,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好嘛,我算是看懂了,原来是个脑子一根筋或者缺根筋的傻妞。
后来黄礼志终于加上我微信了,很奇怪吧,是她加我,我看我要是不提起这茬,她估计要长期用邮件跟我保持联系。我也不懂这是不是叫私联了,好像大家都说经纪人该跟粉丝保持距离,虽然要追究起来我其实该算经纪人的粉丝,但明面上我还是小姑娘的站姐……
不过我想想就她俩这糊到地里的程度,谁在意呢,反正申留真不在意。
大约是带小糊爱豆太过闲散了,黄礼志总找我讲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也是,我看她是孤独得紧,才会在当时用邮件也与我多聊几句。
蛮奇怪的,我不觉得她的形象破碎,若是她现实中也像长相那样带攻击性,这没什么不好,更符合我对她原先的想象,但这样的反差也很有意思,与容器不匹配的灵魂,是不是有些强塞进去的意味呢?
孤独也好,孤独是应该的,孤独可以让她更美,她是我的缪斯,我的灵感女神,我为她投身孤独,孤独也让她拥有那么些虚无缥缈的爱我的痕迹。
但说实话,我并不在意黄礼志爱不爱我、是真的或是假的爱我,她可以是因为爱而依靠我,也可以仅仅是为了排解寂寞。我只在意这些情感让她看起来更漂亮,锋利的眉眼都染上若有若无的雾气,我要的只是这些,我要占有她的美丽,我要培育她的美丽。
早在刚与黄礼志联系时我就开了个微博,那是我记录黄礼志的地方,存放的照片比发给她本人的要多得多,不知为何后来被人发现,渐渐连被关注数都比小爱豆的站子多了,我不该笑,但又想笑。
我去见黄礼志,我给她看那个微博,她笑笑说早就看过了,奇怪,她从哪里知道的?但我没追究,看过了就看过了,反正都是她。
某一回聊天时她约我见面,到了餐厅她便亲密地拥抱我,她说留真,留真好漂亮,这反而让我无措。黄礼志似乎爱做姐姐,见过几面后她叫我宝宝,她说留真是我的小宝宝妹妹,我笑,她实在跟长相太不一样,刀鞘一拔里边是把冰刀,没一会儿就融化成一滩水,缠缠绵绵地流过。
“你去做爱豆吧,你比xxx有天分多了。”
她轻轻瞪我一眼:“不许这么说,她是我的艺人。”
我说好好好,不说了,那你让我给你拍照行吗?
但我似乎越来越没有办法忍受没有黄礼志的生活了,我拍的其他人没有爱意,尽管她们看不出来。
我和黄礼志住在一个城市,我们偶尔见面,她知道了我其实不是小姑娘的站姐,也知道我只对拍她有兴趣,却不知道我常常跟着她们跑活动。
我是追着那只火狐狸跑,传说中白狐总是比红狐更神秘更美丽更会蛊惑人心,然而我想红狐有更热烈的艳,吸引着我去飞蛾扑火。
我到处跑到处飞,有时混在站姐中会收到来自黄礼志的消息:“留真宝宝在干什么?”我在嘈杂的人群中低头打字:“在拍美女,比黄礼志美得多的美女。”
她要生气,发一些哭泣的小猫小狗,撒泼打滚说没有她美,我说对对,不如你美,那你怎么不去做爱豆给我拍呀?
几分钟后黄礼志带着她的小姑娘从车上下来,我扛着相机咔嚓咔嚓,她带着口罩,只余一双眼睛在外边,似有似无地瞟过我的镜头,我说这也够了,那是她的窗户。
黄礼志的小爱豆没活动时她也没工作,我会趁着这样的时间出去做代拍,跑个热门些的活动就能做很多单,看到大明星时我也会想,什么时候那小姑娘能做到这种程度呢?不过在黄礼志手下估计是不可能了,要是黄礼志做艺人被别人带的话,说不准还有点可能。
我恍惚一下又接着拍,舞台上的女爱豆像玫瑰,可是不像我的小狐狸。
激光束升起的那一刻我还没察觉到不对头,相机画面却突然变了,光线扭曲画面变色,诡异的线条盘踞在镜头前,我沉默地检查相机,镜头已经被激光烧坏了。
往后的那些我只能用手机避开激光拍,重重问题叠加之下还是倒亏,但似乎没听说过其他人的相机出问题,我想了很久,最终也只能自认倒霉。
“留真在干什么呀?不拍照的话要不要出来吃东西?我请你!”
她的信息像及时雨,把我从烦恼的泥潭里拯救出来。
还好我还有黄礼志,还好。
可往后似乎常常走霉运,出去做代拍时总遭遇各种麻烦,拍得我钱包扁了心情也差了,反而是拍黄礼志的时候更为顺利,同一活动上的代拍也没出什么问题。
我对黄礼志说:“荔枝是我的幸运之神。”
她眯眯眼:“留真是我的乖宝宝。”
朋友给我打来电话时我正坐在电脑面前看屏幕上几百张照片,黄礼志,黄礼志,都是黄礼志。
“留真,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怎么大家都联系不上你了?”
我这才醒悟过来,怎么我不知不觉间切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系,只剩下一个黄礼志。我的工作,我本来是摄影师的,现下却为了一个人变成代拍。我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如果说我去做站姐,我追的是谁?一个经纪人吗?如果说我只是一个代拍,我却是真情实感在爱她,这算什么?我好像失去了自己的生活,我是月球,黄礼志是我的地球,是吗?
我又想问,她为什么不能是爱豆呢?我们为什么是朋友呢?如果她是爱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做她站姐,可以在相同的群体里遥远地爱她,得不得到都不重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却要藏在暗处用镜头记录她,我想得到,但这样非常规的喜欢只可能被拒绝,她不会再叫我留真宝宝,她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但我确实是个疯子。
我尝试过戒断,我不再跟着她跑,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很痛苦。
我爱上了黄礼志,我为她失去了自己的生活,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有时我也想,要么和她坦白,要么就杀了她吧,爱会跟她一起消失,我也会跟她一起消失,我会为她殉情。
我有很多可怕的想法,我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演练着,这件事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但是怎么办呢,就像我最初无法控制自己跟黄礼志分享我所拍的她一样,这也是我的艺术品,这也需要观赏者。我好爱你,黄礼志是我的缪斯,我希望你明白我的艺术,但是怎么办呢,这不行的,会吓着你的,我是黄礼志的宝宝,黄礼志也是申留真的宝宝,我要保护你的。
黄礼志上飞机前告诉我抵达的时间是夜里,她还要顺路去买点东西,可她有些害怕,我说没关系,外面很安全。
几个小时后我带着小刀跟踪她,她从大街上走进偏僻、更偏僻的小巷里,这里没有人声、缺少灯光,这里是为我们打造的殉情地。周围很安静,巷子里只剩下高跟鞋跟地面对撞的声音、以及我紧追不舍的脚步声,黄礼志匆匆往前走,脚步有些零乱,我想她是很害怕,千万别崴到脚了,我会很心疼的。
追着追着终于到尽头,巷子的尽头只是一堵墙,漆黑一片中黄礼志转过身来,她笑得很轻,狐狸一样的眼睛眯着,她说留真,好久不见喏。
我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心跳好似时钟停摆。
黄礼志像初见时那样抱我,长发落在我肩膀上,几缕飘到我脸颊边,我鼻子发痒,但我僵在原地。
她蹲下身把刀捡了起来,黄礼志问我要刀鞘。我脑子昏昏沉沉,愣愣地把刀鞘递给了她。黄礼志把刀收好放进包里,刀进鞘那一瞬间闪出白光照在她锋利的眼睛上,她的眼神冷静得吓人。
黄礼志又搂紧了我,她说留真不要怕,留真是我的好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