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李灿是幼儿园的临床。
我们只有午睡时间会挨在一起,其他时间都会被老师带回各自的班上。我不太容易入睡,而李灿也是,于是我会拉住他的手,小指和小指扣在一起,在走道之间摇啊摇,摇啊摇。
我第一次向他搭话是在体育活动的时候,他在蹦床上,怎么都站不稳,又不好意思叫老师,我就问他要不要帮忙,他点点头说好,我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而李灿站在黑色的蹦床上,蹦起来,背后是早上九点刺眼又亮堂的大太阳。
关于我为什么知道他叫李灿,其实是因为有次不小心拿错他的玩具,交还给老师后老师领我去给对面哭哭啼啼的小孩道歉。他只顾着哭了,条纹袖子挡住他的脸,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好在后来,我和李灿正式的成为朋友了。我们两其实住的特别近,前后楼栋的关系,我也才知道每天堵在路口的那辆黑色轿车是他爸爸的。我大他一岁,所以李灿得管我叫哥。
我从网路上读到,“哥”这个字眼,别的国家可以表达亲近,表达对好兄弟的调侃,但在韩国多数都是对年长人的尊称。而小小年纪的我被冠上这样的称呼,还是天生的,不禁令人有些翘尾巴。但相应的,我也会做到“哥”应做的责任——保护李灿。
长大之后的我再看这一段话的时候觉得格外滑稽,可能那时候脑袋瓜刚及桌沿高,就忙不迭的坐山称王,小孩时期独有的自信心真是叫人害羞。
我合上日记本,李灿进来了,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也没吹,暖气把他的脸蛋烧的红扑扑的。
“胜宽哥在看什么呢?”
“以前的日记本,里面有记你午休尿裤子的事,要我读给你听吗?”
李灿把毛巾扔到我脸上,我扔回去,玩了一会抛接游戏,我说,你真的要看的话,拿去看看也可以。
“那我要边看边念,因为是夫胜宽的日记。”
唉西,这小子,又不叫哥。
6月13日
李灿哭了。
我不是故意惹他哭的,但是我真的只是因为闹肚子所以错过了他上台表演的时间,后来也去老师那里看了录像,但他怎么都不原谅我,说最讨厌胜宽哥了,我也好难过,我也不要喜欢李灿了!!!
6月14日
和李灿和好了,因为今天他爸爸带我吃很好吃的小米粥。
李灿在午休的时候偷偷又给我跳了一遍舞,他跳的真好看,我昨天要是没有闹肚子就好了,他一定比迈迈尔杰杰逊(被划去)迈克尔杰克逊跳的还好看
6月15日
再过几天就可以放暑假了,好开心啊,假期和李灿去哪里玩呢,我要回去和妈妈说,我已经想好了!
6月16日
李灿回奶奶家了,他没和我说,我生气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哇,好幼稚的哥!”
他边看边吐槽,眼珠很认真的咕噜噜转动着。后来我也知道了原因,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和我打招呼而已。和解总是来的比事情慢很多,这是长大后才懂得的道理。
“继续看吧,好像也没几页纸了。”
我按按眉心,开始回想后面自己写了什么。
7月1日
李灿回来了,给我带了好吃的东西,奶奶还给我准备了泡菜,虽然心里妈妈做的东西才是第一,但李灿奶奶做的东西也很好吃!
7月2日
李灿生病了
7月3日
我会照顾好李灿的
7月4日
李灿不会要死了吧,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好?明明我每天都来看他,怎么反而加重了?
7月5日
李灿,我其实特别喜欢你,你别死啊,我还没当够你的哥哥呢……
“这是我从奶奶家回来发烧的时候。”
“嗯,你烧的特别严重,你爸妈都很担心。我每天都去看你,但你就是不醒。”
“那那个哭的很吵的声音一定是你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明明风扇很安静,但过段时间就会有个很吵的哭声加进来,我猜都不用猜是你。”
“闭嘴吧。”
“不过,说真的。”李灿转身,把目光从日记移向我,“谢谢你一直那么担心我,胜宽哥。”
我偏过头,安静了一会,李灿继续往下读我的日记。
9月1日
我当小学生了!
见不到李灿的第一天,幸好放学还可以和他一起玩,怎么还不放学啊~~~
9月2日
班里有个很帅的混血儿,就是不太爱说话,每次我和他搭话都不理我,眨巴着眼睛像姐姐的洋娃娃。真没意思,好想回去找李灿玩。
“原来你这么说瀚率哥,我要拍下来给他看。”
李灿从兜里掏出手机很快的对日记本咔嚓一张,我甚至来不及阻止,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一时手快就发给崔瀚率。……唉,算了,童言无忌,更何况那时候的崔瀚率确实很无趣。
“你知道哥很爱你的对吧?”
“嗯,知道。”
9月26日
老师总是拖堂,我没时间和李灿一起玩了,我很难过,别的同学都有一起上下学的伙伴,但我没有
9月30日
不喜欢学校
“到这里就没了啊,结束的好突然。”
“那个时候有了新本子嘛。你送我那个,没忘记吧?很漂亮的黑色皮质本子。”
“那后面的日记呢?”
“那个啊……不小心搞丢了呢……”
看见李灿因为难过而垂下来的眉眼,其实我想告诉他没弄丢,甚至就在我旁边的柜子里锁着。因为是李灿第一次给我的礼物,所以一直有好好的收藏着。
“其实后面也都是很普通的记录对学校的吐槽,班级八卦,以及讨厌老师这样的话。没什么好看的啦。”
我招招手,收回这本破破的日记本。我和李灿都陷入了一段短暂尴尬的沉默。我们似乎都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灯光打在他有些毛糙的头发上,一旁是昨天我们刚刚买回来的捕梦网。我关了灯,在他身边躺下,一并把李灿拉下来。在黑暗中我看着他的眼睛,叫他的名字,感受那个名为李灿的小小少年在我面前抽枝一样的疯长,那些拼凑起来的记忆变成了他游说真挚的钥匙,缓缓推入我的心脏,随后夫胜宽向他打开大门。
“有的时候希望和你是同龄的朋友。”
李灿突然开口。
“和瀚率那样?”
“比他更亲密些。”
“那你现在一样做到了。”
“我也想参与你的生活,不想慢你一步。”
“你一直在我的生活里。”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顺着一路向下摸到脖颈。
“你一直一直是我珍贵的弟弟,灿啊。”
说到这,我有些想落泪,忍住不去看李灿,但他伸出手固定住我的头,说:
“哥也是可以哭的。”
于是我的眼泪倾洒下来,打湿李灿的手指,液体绕过山滴到枕头上,李灿抱住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我,轻轻唱着我们熟知的儿歌,我在李灿的怀中就这样安然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