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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息之日

李惠仁手里握着潮湿的朽木，烂木屋摇摇欲坠，她坐在门前扒拉着烧尽的灰炭。

“姐姐的初恋是什么时候呢？”

她有些事情一直想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有过这种纠结。李惠仁脸上的伤还没痊愈，语气失落又期待。

海平面绽出微光，她没想到第一次在海边看日出是和刚认识了一晚上的姐姐。

“就现在。”

姜谐潾裹紧了身上的毛毯，看了看腕表，她们已经在海边坐了三四个小时，她琢磨着待会回去给范玉欣做点什么早餐补救一下。如果hanni pham知道自己凌晨带着小妹妹偷偷溜出来，应该会被白眼吧，姜谐潾打了个哆嗦，虽然女朋友人很善良，但是也是有脾气的，分房睡这件事姜谐潾一直没有习惯。

对方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姜谐潾和另一个姐姐刚来到这边的时候，她很敏锐地嗅到了空气里的暧昧和亲密。

李惠仁把握不太好讲话的尺度，所以一句话要想很久才犹犹豫豫问出口。

“那如果…有人说她坏话怎么办…”

海水涨潮，李惠仁的问题几乎淹没在浪声里。

“就按照你想做的去做，总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吧。”

姜谐潾看得出来她已经有所行动，脸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作为过来人，击打伤和摔伤她还是可以区分开的。

目前没有要把她们在菲尼克斯发生的一切说给李惠仁听的打算，毕竟那是一段艰难的时期，姜谐潾没有奢望所有人都能理解她们之间的情感。她看着李惠仁缩起来的臂膀实际上很坚实，和范玉欣经常谈起的丹其实蛮相配。

她忘记了李惠仁比她还小两岁。可在爱里，有些阻碍并不是唯一的大山。

“或许，需要我？”

姜谐潾一边说一边低头把凌晨拍的照片整理起来，打算暑期结束的时候再拿给范玉欣看。

在“干坏事”这方面姜谐潾有一定的发言权，面对同乡她理所应当帮一点小忙。

“啊？”

李惠仁没想到姜谐潾这么直白，实际上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做，如果Danielle知道了会不会生她的气。

“恋爱圣经第一条，先去做，相信自己，相信你喜欢的人。”

太阳升起的速度很快，姜谐潾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大声胡诌着。

“那是什么书？”

“只是我说的而已！”

李惠仁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姜谐潾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果一直瞻前顾后，那任何事情都将停滞不前，甚至会错过最珍视的东西。

姜谐潾带着她打破了那个几个男孩家的窗户，她把石块放进李惠仁手心里，告诉她做一切自己想做的，这并不是故意使坏，而是告诉他们于人背后嚼舌根，做败坏清白之人道德的事，主会给他们惩罚。

她的意思是，主不可信，也必有人对他们施以惩戒。人总被眼前的艰难暂时蒙蔽，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些发泄口。

看着对方平静但狡黠的笑容，李惠仁从善如流，告诉姜谐潾这片社区里只有大门有监控。

海风穿过女孩们的衬衫，一切困扰她的事暂时被搁在脑后。

李惠仁有点流鼻血，打开门的时候她弯下腰抱住了丹。

“god…”

Danielle完全被眼前的画面吓呆了，李惠仁白色底的花衬衣上沾着一大滩血迹，虽然在敲门之前她简单擦拭过了，但鼻子下面淡淡的血痕还是触目惊心。

“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她在台风来临之前关好了自己家的门窗，又转头跑到丹的家里，电视新闻紧急报道，这是继十几年前热带气旋莫妮卡之后最强烈的一次台风。

“我去晨练了姐姐，这次没有摔倒，只是正常流鼻血而已。”

李惠仁嬉皮笑脸，脸颊肉挤得眼睛只剩一条弯弯的缝隙，让人再怎么也真生不起气来。

屋外狂风大作，她们急匆匆把所有的门窗关好，降下金属遮盖板。

她心情很好的样子，面对面就把丹抱了起来，李惠仁坐到客厅里，Danielle双腿跪在沙发上，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亲密无间的拥抱方式她还不太适应。

“可不可以不要告诉hanni姐姐？”

她没有隐瞒Danielle她和haerin一起出门的事。

“嗯嗯…”

李惠仁炙热的呼吸扑在她的纹身上，麻痹感几乎锁住其他感官快要无法思考，就晕晕乎乎趴在李惠仁肩膀上。Danielle想起来这个家族纹身她之前是很排斥纹上去的，所以一直用头发盖住，但现在感觉其实也还好。

“姐姐会怪我吗？”

“怎么会…”

她以为她说的是晨练之前没告诉她的这件事。

李惠仁从小被告知要做诚实守信的孩子，健康地成长，做堂堂正正的人。但她现在亲手推翻了圣经里的谬误，人的灵与肉无法简单地用三言两语就能诠释规定，夏娃不是亚当的肋骨，人是自由的个体，她们有自由的灵魂。

她抱住她的Gabriel，虔诚地希望一切负面情绪和流言蜚语都能避开丹。

Danielle喉骨隔着薄薄的皮肉轻轻滑动，口水吞咽的声音很好地被风声掩盖。

她想起范玉欣跟她说过菲尼克斯沙尘暴来临的时候，她短暂看见haerin在楼下出现过，有时候发现对方甚至会在车间的某个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就这样度过一整个狂风肆虐的夜晚。

丹轻轻吻住李惠仁的肩膀，她想她狠不下心来把李惠仁推到和她岌岌可危的距离里。

柔软的唇肉相贴毫无情欲可言，她想她在十五岁到来之际，向真心喜欢的人献上了初吻，以及那惶恐不安又漫溢纯真的爱，一并交付给她唯一信奉的Gabriel。

好像回到了在出租车里的那天，心情又似海边破烂的木屋，李惠仁在台风来的前一天夜里想着爱是什么样子的。她的眼泪又摇摇欲坠，心里孤独形状的空洞被填补。她说不好，这是不是错觉，但爱本身就是无解命题。

她看清了那个拴住她的锚的形状，她心甘情愿的，她最后一次对自己说。

李惠仁想她将直面狂风暴雨，在真爱来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