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天太热了,湿气横在半空压人一头,闷得分不清白天黑夜,闷得分不清在街头还是鬼压床。漉尽的知了壳在凌晨被人摸走,接触不良的路灯底下有小情侣接吻,蚊子叮出来的红包都能说是爱情的象征。天热卖鱼也麻烦,水缸里打了氧也活不了两天,肚皮白着翻面儿浮上来,捞走丢给路边的野狗。
菜市场关门早,卖不完的活物留到第二天。家里没人,瑶瑶跟着外公外婆住,回家煮饭不如在路边摊喝酒。短寸汗衫在塑料凳坐下,两把串两瓶酒,没有辣味的烧烤跟淡得兑了水的小麦汁搭在一起,对付一顿。廉价的合成肉和着喷香的佐料吞咽下去,两瓶酒跟着下肚吃个半饱。晚上吃多了想吐,结账走人。妈的还是没意思。
大人就得解决生理需求,自己一个人还是没劲。陈金默晃到后街去准备找个小姐,他酒量很好,两瓶啤酒跟白水一样,喝了没影响,就是生理上的走不了直线,不细看发现不了。汗湿的麻布透着背肌的纹理,高压钠灯的黄光散在水泥地上发烫,烫得踩着高跟路过的小姐都看他两眼。他不喜欢这款的,喜欢看着纯的。跟纯的上床感觉自己也是个好人,不知道功德能不能通过性传播。
最近扫黄抓得严吧,整条街看过去也没几个等着接客的女仔。顶风站在路边的那几个,都是老熟人,没讲过话、没上过床的那种熟,要么沾毒了紧着钱买冰块,要么烟瘾酒瘾性瘾总得挑一个。
等十分钟,看不到想艹的就走人。陈金默坐上路牙石点烟,机油冒上去燎出火星子,白雾顺着热气往上游,遮住他的脸。吐出最后一口烟,下撇的狭长眼尾现出来打量立在他跟前不动的人。是个男的,视线上移,西裤、手表、西装,晚上天色暗看不清脸,他刚好背光逆着路灯,五官还可以,长得不错。打扮得像个有钱人,气质也像个有钱人,没事跑到老街来找不值几个钱的小姐么。
陈金默没理他,点了第二支烟。那个男的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弯腰拿走了他指尖的烟,放在唇边抿了一口,轻微地呛咳一声摁灭了烟头,是没抽过烟的人。陈金默没开口说话,手指上好像还有刚才被碰过的凉意,夏天怎么能有人的手是冰的,还穿得那么厚。五张红票子从皮夹里拿出来递到他眼前,那钱像在发光,映红了白玉指节,钱的主人不甘心,蹲下来把钱塞进陈金默裤兜里,手指还有意无意地往裤兜深处勾了一下。
陈金默勾了一下嘴角又撇下去,他认出来了,这是老板的弟弟,他见过照片,叫“高启盛”。
高启盛的意思他明白了,把他当鸭想打一炮。老板的弟弟是不是从来没嫖过,哪有真鸭子穿成这副狗样。兄弟妻不可欺,老板不是兄弟,这也不是他老婆,应该没关系。陈金默起身跟高启盛对视,看清了他的脸,长得很白净、挺纯的。
陈金默没解释什么,跟高启盛点了个头就走在前面,把他一路领到了旧厂街的老房子。对看着纯的人,老默在床事上一向有耐心,虽然他以前都是直接戴着套就进去了。套上有润滑油,但是两个都是男的,需要加点别的流程。他倒了一手的橄榄油,指头慢慢没进根部、褶皱平下来晕开,湿软的情壁颤着收缩再吃进两根手指,高启盛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看着他。陈金默就等着,绯红爬上高启盛的脖子、漫到耳根,他挺进去规律地进行,月光偷跑进房间打在高启盛身上,纯净的白光流淌在燃烧的体温上,好漂亮、好干净。
高启盛在床上到了顶点也不说浑话,只是咬着牙闷哼,艹得忍不住了就咬一口陈金默的脖子,像条管不住嘴的狗。整齐的牙印红在麦色肩颈,高启盛恍惚得觉得还挺好看的,他听到海浪扑在岩石上的声音,水声忽上忽下忽近忽远,海腥味离他很近,鼻翼翕动地收入所有气息,还有烟味和酒味。
夜半,陈金默停了动作,拿晾干的毛巾沾了温水帮呼吸平稳的人把身子擦干净,他第一次帮人清理、也是最后一次。高启盛睡觉就是睡觉,他蜷在木床另半边安安静静的,好像在梦里也跟人划清了界限,换个人可能就揽上去把他抱在怀里睡觉,但是陈金默不会,划清界限最好。睡觉之前他把裤兜里的钱拿出来,再加了五十放回高启盛外套的钱包里,又不是真鸭子。
第二天早上五点陈金默照常起来,刷牙换衣服做早饭,然后出门卖鱼。早餐他没做高启盛的那一份,他也知道高启盛醒过来之后会自己离开,很好。后来,大概是半年之后吧,老板请客吃饭,陈金默去了,高启盛的座位就在他旁边,他勾嘴角对高启盛笑了第二次,你好,我叫陈金默。